前兩天的半夜十一點多, 媽媽突然打了通電話給我, 先是聊聊說已收到我寄給她的包裹, 後來,我才知道, 原來媽媽是要跟我說外公已經病逝一個多月的消息. 頓時, 我的眼淚馬上就流了下了來……想到從小就帶大我和妹妹的親愛的外公, 就這樣走了, 我身在美國, 無能為力, 連最後一面都沒看到, 想到就很難過……….
媽媽安慰我說,外公走的沒有痛苦, 對他是種解脫.(因為癌細胞侵犯到骨頭¸ 化療又傷了造血器官, 讓他清醒時痛到無法承受)也恰巧, 外公是在我端午打電話和他問候的當晚, 就被注射止痛的昏迷藥劑, 睡了四天, 在睡夢中安詳地走的……….媽媽說外公已經好久都沒有意識了, 端午那天能跟我清醒地通電話後, 在睡夢中走, 是很好的, 我想, 這樣我心理也比較沒有那麼多的遺憾了吧………
我們都一直騙他病會好,但媽媽說其實外公心裡應該知道, 早在剛住院時, 外公就和媽媽說了很多他的回憶, 交代了很多事, 好像在為未來作準備吧………..
其實我不是沒有心理準備, 因為外公早在去年暑假我訂婚後就被診斷出已罹患肺癌末期了, 醫生說只有半年多的生命, 果真, 他走的真快………
去年訂婚宴上, 他和外婆與我並肩而坐, 笑瞇瞇地參加…….
今年過年我結婚時, 他就因為做化療, 沒辦法出席了……我只好後來拿照片給他們看, 讓他們看看我穿婚紗的樣子……
沒想到端午後, 他就走了…………….
時光真的不停留, 生命有太多的突然,
沒想到今年二月的年夜飯, 是我最後一次陪外公吃了….
好像我心裡也有那麼一點刻意, 想去特別留住一些什麼吧,今年的年夜飯, 我特別帶了相機, 照了很多家族的合照, 冥冥之中, 我們都知道, 像這樣一個平凡的年夜飯, 不知道還能吃多久, 我已經嫁人了, 還住在很遠的美國, 大舅也在過年時意外地走了, 明年全家再聚在一起時, 外公也早已經缺席了…..我們家的年夜飯向來都很熱鬧的……..
其實, 我從來都沒見過外公生病的樣子, 連他住院我都沒有見過, 他在我心目中的印象, 向來就是一個謙虛, 強健,踏實的人, 七十多歲了還會開車, 也會玩撿紅點呢.每天都去下田, 種了很多的菜, 也寫得一手漂亮的中文字 (我曾經在小學的時候寄過一張聖誕卡給外公, 雖然我知道外公他們老人不過洋人節日的, 但是沒想到他特地去書店買聖誕卡, 用毛筆給我和妹妹回了卡, 寄到我們家, 讓我們有收到耶誕卡的感動,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外公那一手印在卡片上漂亮的字跡!!) 還有, 雖然他話不多,但是你問他什麼, 他都會告訴你, 會跟你聊以前大陸剛開放時他去旅遊的見聞,他對政治的看法, 還有農地的收成……等等…
他對我們晚輩也都很疼愛,小時候外公去哪, 都不會忘了給每個孫兒輩的帶禮物(可愛的大陸熊貓扇!). 還有我記得, 有一年過年吃年夜飯時, 某個表弟帶了遙控車來玩, 當時我們一共八個表兄弟姊妹, 看著某一個玩遙控車都好羨慕喔, 外公怕我們打架, 就買給我們大家一人一輛!!
媽媽說, 外公總是記得我哪天飛機回台灣, 要是當天沒打電話回去報平安, 他都會唸我的……..我不知道, 原來外公那麼在乎我…………
他和外婆都親自參加我和妹妹的畢業典禮, 分享我們的快樂,
我記得他兩老抱著花的樣子, 像是抱嬰兒一樣………那張照片我都一直留著…..
我們客家人都比較保守, 彼此從來都沒說過一個愛字, 也不擁抱, 但我知道, 外公用他的方式疼愛我們.
平常在飯桌上,他總會叫我們吃一堆的肉, 還送我們大把大把的菜帶回家吃, 每次回去, 還會悄悄地翻箱倒櫃找美金要送我, 要我好好地唸書; 即使結婚了後回去, 他知道我在美國住開銷大, 還是硬要送我紅包. 他們自己省吃儉用, 對晚輩卻大方地不的了………..沒有用話語說出的愛, 我都知道……………
從小就是外公外婆帶大的我, 對他們有太多的感激和回憶………..
像是我小時候很不乖, 常被外婆用竹籐修理………修理後他們兩再幫我敷藥….
上幼稚園那段日子, 外公常帶我到處跑, 去廟裡(小時候的每年初一, 我們都會去廟裡燒香, 外公再請大家吃豆花) 去池塘, 也去族人的四合院; 當外公和族人一起養豬種菜時, 我就在四合院裡跑, 去看大豬公, 去撿地上爛爛的芭樂和蓮霧…………
小年夜時, 我們一堆表弟妹會窩在一起睡, 說故事, 然後半夜十二點時, 外公會來叫醒大家去外面燒香, 拜天公………..
大年夜時, 我們小孩都會起個大早, 幫忙外公外婆整理家, 我記得外公會跪在地上做客家菜包需要用的麵衣 (用明礬, 熱水加上糯米粉吧), 我都會伸手去摸那黏黏的麵團……….
原來回憶原來是有熱度的……有香味…..有童年的影子的………
客家人有一個觀念: 做晚輩的要記得長大後要給老年人買豬肉吃(以前物資缺乏的年代, 有肉吃就是表示生活過的較好). 我很高興我這些年有一點小小的能力, 過年時可以回饋一點心意給外公(但他總是還給我們更大的虹包), 但是我更希望的是我可以多陪陪他, 無奈在現實上, 我住在美國, 離他很遠, 也離家人很遠, 很多時候力不從心, 只能靠打電話, 想陪伴卻做不到…………..希望我的心意外公在天上都知道……外公你在天上也要好好的喔…………
趁還記憶猶新時, 寫下這些拉雜瑣碎的零星小事, 其實給我自己留念的意義大過於其他, 就是希望能夠保留我對外公的回憶罷了, 畢竟人愈老了就會愈健忘, 回憶是很弔詭的, 記得的東西也會重新拼湊, 片段也都零星, 但是我真的不希望忘記外公對我們的好, 那就用現在我還記得的這些小事, 懷念外公在我生命中留下的痕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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